
直播的尽头,是父亲沉默的掌声
屏幕的光在昏暗客厅里跳动。篮球赛直播正进行到第三节,解说员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。我盯着那个穿7号球衣的身影——我的儿子,在市级联赛的赛场上奔跑。
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看他的比赛直播。第一次,他失误频频;第二次,他得了8分;而此刻,他正带球突破,像一尾银鱼穿过防守的礁石。我突然想起二十年前,也是这样的夏夜,我在厂队打决赛。观众席黑压压一片,我拼命寻找,终于在看台角落看见父亲——他下班后骑着自行车赶了二十里路,工装都没换。
“好球!”解说员突然提高音量。儿子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抢断,快攻上篮得分。我下意识地鼓起掌来,掌声在空荡的客厅里显得突兀。镜头给到他特写,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前,和十六岁时的我一模一样。
记忆突然翻涌。那年决赛后,父亲在厂门口等我,递过来一瓶橘子汽水。“打得不错。”他只说了这四个字,然后推着那辆老自行车,陪我走完了最长的一段回家路。我们一路沉默,但蝉鸣声中,我听见了他未说出口的所有话。
第四节还剩最后三秒,比分持平。儿子在三分线外接球,起跳,出手——篮球划出的弧线,穿过二十年的时光,与我记忆中的某个弧线重合。球进哨响。
直播画面切到欢呼的队员,儿子被簇拥在中间。我关掉电视,黑暗瞬间吞没房间。手机屏幕亮起,是他发来的信息:“爸,看了吗?”
我打字,删除,再打字。最后只回了三个字:“看到了。”
就像当年那瓶汽水,就像那个夏夜的蝉鸣。有些体育精神从不需直播见证——它流淌在每一次起跳的基因里,沉淀在每一句沉默的喝彩中。篮球进网的瞬间,两代人的弧线,终于在时光的篮筐里,完成了最完美的空心入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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